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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里聖騎士團、雄獅聖騎士團與佛拉維等蘿格戰士回到營地,發現白馬聖騎士團仍無音信。派蘭得於是帶著赫里團三名學弟、歐梅卡,以及幾名卡夏精挑出來的精銳蘿格戰士前往救援,在舊礦坑深處找到委頓不堪的白馬團眾人。派蘭得留下伊諾克與麥爾斯治療同伴,奧佛利放哨,自己和歐梅卡聯手肅清了礦坑裡的邪惡...

2010年3月11日 星期四

31 正義的黃昏

  哈洛加斯是一個關隘城市,橫亙於兩道山崖間,堵塞了世界之石聖廟與外界唯一的溝通孔道。但它的原本設計是要防禦意圖進犯聖山的敵人,當攻擊是由聖山內部發起時,哈洛加斯守軍的優勢並不很大。

  「空間之鎖」的失效更讓我們失去一道有力的屏障。歐梅卡方才在小屋內休養精神,感覺一股熟悉的力量驟然消失,而她的法術也可以直接命中城牆,造成傷害。原因為何無人知曉,塔格奧離開前猜測是巴爾掌握了解除空間之鎖的方法,迪卡凱恩、歐梅卡與戴得羅都同意這樣的推斷。空間之鎖原本就不是萬能的法術,它讓城牆堅若鐵石,又能阻止魔法攻擊,敵人仍然可能登上城牆進入城中,我們也做好了因應措施;但原本可以不需掛慮的元素彈轟炸與城牆崩塌,現在都成為最令人擔心的事情。

  哈洛加斯並未因長老的庇佑失蹤而驚慌忙亂,獲得夸爾凱克將軍首肯、取得城市總指揮權的戴得羅早已擬好了防衛計畫,我們獲知計畫內容時都不禁拍案叫絕。他巧妙的將我軍困守一處的弱點轉化為以逸待勞、甕中捉鱉,敵人的集中攻擊優勢也會變成腹背受敵。高明的計畫需要執行者的無間配合,幸而不論是我們這個冒險隊伍或哈洛加斯的軍民,都足以擔任這樣的重責。

大敵將臨,每個人都依照任務分配向指定防區報到。來自亞瑪遜叢林,擅長固守高處給敵人痛擊的丹瑟拉與丹瑟芬兩姊妹,率領弓兵、矛兵、鐵狼戰士與裝備新武器的兵女們戍衛城牆;具備形體變化能力,以高打擊力與高機動性殲敵的納休率領中路衝鋒部在城門口前待命;熟悉地形的北國戰士柏勒與吉果分率左右翼衝鋒部,在城市兩旁的山林中埋伏;連日忙進忙出,要製造新武器又要出城安置陷阱的安薩辛,獨自一人攜帶大批火龍蛋,躲藏在丘陵的某個隱蔽處;我、歐梅卡與安亞在「飛龍」上,將以法術支援地面作戰。戴得羅在城牆上巡視,不時有人向他報告目前防務。他最後一個命令是全城擺滿酒壺酒囊,看來老毛病還是沒改。

  就像曾經發生過的所有戰爭一般,受苦最深的便是無奈又無助的平民。我們動員了所有能動員的後備軍人,孩童與婦女擔任運送、補給、照料傷病的任務,太過老弱的居民則遷入避難山洞。這裡的老人都飽經風霜,婦女堅毅勤快,孩童穩重早熟,雖然大敵當前,聽不到哭鬧與哀嚎,每個人都努力的進行自己的工作。從熱氣球上看,哈洛加斯像是一個大蜜蜂窩。

  戴得羅分配給我的任務是在熱氣球上以「天堂之拳」攻擊敵軍,迸發的聖光彈可以同時治療我方人員;當「飛龍」必須下降補給燃料時,我便以聖光治療在熱氣球起落架附近等待的傷重病患。原本都是在第一線衝殺的我突然變成戴得羅口中「重要的支援部隊」,令人有些沮喪。在聖山的這些日子,我的殺敵表現確實不如各個新舊隊友,但我捫心自問,並未在自我要求上有任何懈怠。不過事實擺在眼前,這場戰爭的指揮官認為我不適合擔任衝鋒任務。

  登上氣球前,我去拜訪了戴得羅。他正在城門正上方的城牆部指揮亭,聽取各防區區長的報告。區長們紛紛離去,他站起來,和我一起走到牆垛邊。他說:「很安靜的一晚,不是嗎?」

我說:「暴風雨前的寧靜。」

戴得羅說:「沒錯,這讓我想到卡基斯坦的溪流。有時候山洪爆發是在晚上,摧枯拉朽的激流靜悄悄地來到,轟隆隆地離開,等到早上天色大亮,才知道它帶走了一整個村莊。」

我努力的想辨識惡魔的前鋒抵達何處,但月亮才剛升起,光線不足,徒勞無功。就像戴得羅說的,黑色的激流將靜悄悄地來到,而我們是唯一能夠阻擋這波山洪的擋水壩。

戴得羅說:「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打過一場類似的戰役。那是一個只有竹籬笆的小村莊,我帶著一個偵察小隊暫住一宿。長期與政府軍為敵的當地土著來犯,武器雖然只是木棒鐵刀,人數卻是我們的好幾倍。」

戴得羅很少談起他的過去,今天他卻反常的自己提起話頭。我說:「和現在一樣,精銳的少量部隊對付數量優勢的敵人。你是怎麼打贏的?」

戴得羅說:「我把大多數人撤到村外,讓他們輕易攻入村莊,反正只有竹籬笆的地方根本守不住。土著們看到居民豢養的牲畜就把酋長的話當耳邊風,亂成一團,埋伏在村莊外的人便開始灑箭雨,我還事先在村莊中央的水井安置炸藥,爆炸時的轟然巨響,把土著們嚇得驚慌逃竄。後來的好多年,土著們都不敢經過那一帶。」

我說:「你們已經在使用『炸藥』了?我之前從沒聽過這種東西。」

戴得羅說:「卡基斯坦有很多祕密研究,都是國王或權臣資助的,我正好認識其中幾個玩炸藥的朋友。炸藥本來是用來拆除舊建築或是在開礦時挖掘隧道,後來還是被用在戰爭上。人們可以把任何有殺傷力的東西用在戰爭上。唉!」他看來感觸良多。「人們發動戰爭想要解決自己的問題,卻總是造成更多問題。就拿消滅土著的戰爭來說吧!我們和土著的戰爭持續了好幾年,最後我發現他們只是缺乏食物,因為我們到處開發,他們無處可去了。我決定私下和土著談和,後來許多部落變成我們堅強的盟友。卡基斯坦分裂時,這些土朋友還幫大……還幫我們對抗另一派。你還記得攻擊庫拉斯特城區的時候嗎?」

「你說有許多怪物原本都是朋友。還有一些沒被污染的土人幫助我們,告訴我們惡魔的部署。」

戴得羅說:「沒錯沒錯,你的記性很好,果然是吟遊詩人的料。」

我們都笑起來。我說:「戴得羅,我一直很想問你,你『原本』是誰?」

戴得羅不答話。我說:「對不起,如果冒犯了你……」

戴得羅擺擺手,說:「不,你沒有冒犯,我沒那麼敏感。」他拿起手中的酒壺端詳。「只是我的過去都被歷史沖走了。我原本是誰,不重要,」他喝一口酒。「『那個人』已經死了。」

我回想在庫拉斯特時認識的戴得羅: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手裡永遠拎著一壺酒的老人,時常在碼頭漫步閒晃。每個地方都有流浪漢,當時我們都認為他也是其中一份子;直到墨菲斯托的爪牙進攻港口,我們才發現許多人似乎都聽命於這個老酒鬼,並在他的指揮下擊退強敵。我私下打探戴得羅的身世,當地人不是不知道,就是守口如瓶。

「怎麼發起呆了?」戴得羅把我叫回現實,同時也讓我察覺遠方升起的紅光。沒有時間聊天了,我們回到各自的崗位。過了不久,衛哨兵狂奔而回,大吼著敵人進犯的消息。城內原本就不高的音量立刻轉為肅靜,人人屏氣凝神,握緊手中的刀槍劍戟,準備迎向可能是人生中最後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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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聽到自遠而近、轟隆隆的崩塌聲,滿佈紅色斑點的黑色浪潮湧向哈洛加斯,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連身在熱氣球上一百公尺高處的我們都感覺得到。黑色的浪潮在我方弓箭手射擊範圍極限處,像是被無形的堤防阻擋一般,突然停下。

「敵方大將單獨向城牆而來。」歐梅卡說。在巴爾的惡息壓迫之下,法師無法完全發揮她驚人的探知天賦,但在這麼短的距離,這來源神秘的天賦足以取代無用的視力,掌握戰場的狀況。我的拳頭不由得一緊,準備施展「天堂之拳」。然而,敵將敢於單槍匹馬進入我方射擊範圍,決不是他相信我們打算投降,而是他有所憑恃,我方所發動的攻擊無法傷他一分一毫。

「他就是『布爾丹』嗎?」安亞以近乎喃喃自語的音調說。我想到在地面備戰的納休,此刻的他想必非常沮喪。布爾丹騎著一匹全身黝黑,卻有著烈火似的雙眼、鬃毛與馬蹄的駿馬奔來,在城門前站定。來者朗聲說:「毀滅之王麾下大僕布爾丹,向哈洛加斯指揮官蘭迦薩‧軒‧奧迪亞德將軍問好。」

我聽過這個聲音。「奧迪亞德」這個姓氏讓我大吃一驚,身旁的安亞也瞠目結舌,只有歐梅卡似乎早已了然於胸,完全沒有反應。熟悉戰爭史的人都知道,奧迪亞德家族名將輩出,近代卡基斯坦王國歷史中一半的戰功與領土征服要歸於這個姓氏之下,早在五個世代以前就獲得「軒」這個榮耀的中名。而「蘭迦薩‧軒‧奧迪亞德」是該家族最年輕一代的將領,年僅三十餘歲的他肩負起平定南卡基斯坦土著叛亂的責任,也是卡基斯坦「王子政變」前夕各方勢力亟欲拉攏的對象,但在政變爆發前一天卻突然銷聲匿跡,謠傳有隱居、被囚禁、被謀殺、被處死等各種說法。

底下的哈洛加斯傳來不小的騷動,北國戰士似乎對這個名字有很大的反應。安亞解開了我的疑惑。「率領卡基斯坦大軍穿越我國,直抵聖山腳下的,名義上是卡基斯坦國王薩克利安朵二世,實際上則是波達洛‧軒‧奧迪亞德將軍。在我們的口耳相傳下,這個姓氏足以觸動任何北國人的內心傷痛與屈辱感。」

我探頭看向戴得羅,城牆上所有的軍士也都看著他,他則絲毫不為所動的坐著,手裡依然拿著酒瓶。多麼狠辣的一招啊!只需要一聲問候,便能挑動北國戰士的仇恨,他們怎麼可能被仇敵的後代指揮呢?在過往傷痛的刺激下,整個哈洛加斯被懷疑與憎恨所籠罩,極可能在外患的面前同室操戈。

班拉傑清晰而穩定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戴得羅閣下,請問波達洛‧奧迪亞德將軍與您是什麼關係?」

我恍然大悟:把「奧迪亞德」反過來拼讀,就是「戴得羅」。也瞭解為何他說他的過去都被歷史沖走了。他曾經身處卡基斯坦歷史的轉捩點,現在身處人類與惡魔之戰的轉捩點,卻肩負著「奧迪亞德」對北方王國的深遠意義。

「他是我的高祖父。」戴得羅說。我彷彿聽到整個城市深吸一口氣。我正想要熱氣球下降準備營救戴得羅,突然想到熱氣球的操控權在一個北國女子的手中。這時熱氣球自動下降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既然閣下擁有奧迪亞德這個姓氏,想必可以領導我們走向勝利。」安亞朗聲說,我驚訝的望著她。這是一種面對強敵時的妥協嗎?如果我們真的勝利了,城裡的人們將如何對待這個「戴得羅爺爺」呢?

「敵人企圖分化我們。」班拉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我們並不是愚昧無知的人。仇恨屬於過往,危機降臨此時,在這個存亡絕續的時刻,我們需要閣下的領導。閣下的姓氏對北方王國而言是個疙瘩,閣下本身卻一直是哈洛加斯的好友與指導者。對我們而言,你不是奧迪亞德將軍,你是戴得羅將軍。」他的聲音突然變為震撼人心的戰鼓。「哈洛加斯服從戴得羅將軍的領導!」

城市居民沈默了短暫的一會兒,爆發了熱烈的贊同。這股氣勢讓布爾丹胯下駿馬不安的挪動腳蹄,似乎傳達了主人對計謀失敗的失望與不安。響應聲平息後,戴得羅用一貫的淡漠語氣說:「德魯伊教誨的叛徒布爾丹,你有什麼事嗎?」

「我來接派蘭得先生拜見我主,他曾在與我主的會面中約定今日將給予是否履行承諾的答覆。」

眾人的目光變成集中在我身上了。在這時反駁「哪有什麼約定與承諾,都是巴爾單方面的意思」沒有太大的意義。宣稱「此人曾經與我方秘密會面」是在陣前打擊敵方將領的好手段,史不絕書。通常被指稱的人都是百口莫辯,完全仰賴上位者是否給予完全的信任。

「約定與承諾?」戴得羅故意看了我一眼:「這幾天我都在派蘭得身旁,但我從來沒見過巴爾呢。你所謂的承諾又是什麼呢?莫非是要他出賣哈洛加斯?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單憑他一個人還無法兜售這個城市,你來找我希望還大一點。」

戴得羅隨時隨地都要耍一下嘴皮。安亞不禁微笑。

「一切都要聽我主的裁決,我的任務是護送派蘭得先生進入聖廟。」

我突然想到圖騰失落的事情,心裡一緊。紙包不住火,圖騰失落與聖廟失陷的事情遲早會被抖出來。

歐梅卡突然開口。「布爾丹,你知不知道巴爾為何要得到派蘭得?」

沒等布爾丹回答,歐梅卡繼續說:「即使巴爾進入聖廟,他也無法掌控世界之石。派蘭得是掌握世界之石的鑰匙,如果他死了,你的主人就失去掌握世界的希望。」

我領悟到歐梅卡在幫我編織保護網。但布爾丹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說:「如果派蘭得不肯接受我主的邀請,他就必須面對無數戰友的慘死。即使沒有世界之石,我主仍然擁有巨大的力量,可以把整個人類世界壓碎。若派蘭得確實遵從聖騎士的教誨,以守護世界的和平為職志,他應該接受我主的邀請。」

「布爾丹學長,你沒有資格評論派蘭得。」

納休不知何時來到城牆上。他義憤填膺地說:「你忘了梵可拉‧傑的教誨,拋棄守護聖山的責任,甘於淪為巴爾的爪牙,你是德魯伊的恥辱!」

面對學弟的疾言厲色,布爾丹沒有反應,或許是他不知如何反應吧?他看著我說:「聖騎士,你是否接受我主的邀請?」

世界彷彿停頓下來。我的一個字,可以永遠地決定這個世界的未來。我心中早已有了標準答案,但那是聖騎士的標準。我想到安亞的說法,如果我是「聖騎士派蘭得」,那我對這個世界的力量就是一個戰士。但如果我是「與巴爾共治者派蘭得」,我對這個世界的力量就是半個統治者。

這些想法對一個聖騎士而言都是一種罪惡與褻瀆,所以我還是選擇了一般人認為正確的答案,將哈洛加斯再次帶入戰火之中。紀元一二七四年,北國時節蒙塔特三十七日,戴得羅戲稱為「瓶塞戰爭」,一般稱為「第二次哈洛加斯圍城戰爭」,吟遊詩人美稱「黃昏戰爭」的人類與惡魔之戰,在要塞城市哈洛加斯的城門前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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