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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里聖騎士團、雄獅聖騎士團與佛拉維等蘿格戰士回到營地,發現白馬聖騎士團仍無音信。派蘭得於是帶著赫里團三名學弟、歐梅卡,以及幾名卡夏精挑出來的精銳蘿格戰士前往救援,在舊礦坑深處找到委頓不堪的白馬團眾人。派蘭得留下伊諾克與麥爾斯治療同伴,奧佛利放哨,自己和歐梅卡聯手肅清了礦坑裡的邪惡...

2010年3月11日 星期四

35 靈魂的天險

  在「針鋒堡壘」時我曾經認為自己算得上見多識廣的人。我見過綠草如茵的西方王國,滾滾黃沙的中部大漠,波濤洶湧的雙子海域,深邃美麗的卡基斯坦叢林,甚至曾經在天堂、地獄與人間的交界處逗留。但一穿過天使賜予的捷徑,我便深深震懾於亞瑞特山的雄奇壯偉。越深入這被北國人民歌詠讚嘆的神聖山岳,驚嘆的心情也越加昂揚。

  蜿蜒曲折猶如螞蟻巢穴的水晶通道和三大廣場,已經是鬼斧神工的奇景;目睹彷彿蜘蛛居處的「斷腸谷」,更是令人撟舌難下。在一般的地下洞穴,有所謂「鐘乳石柱」的結構,斷腸谷雖然是個上有月光灑下的峽谷,卻也有類似的巨大石柱。更特別的是,大大小小的石柱上,還延伸出互相連結的橫向石柱,就彷彿是古老巨大蜘蛛的絲線纏繞在石柱上,如今硬化成四通八達的石造網絡。

  這真的是我看過最險惡的地形。叢林迷途可以開路,掉到海裡可以游泳,在草原想出意外更是困難,之前所遭遇的危險都是非自然的因素,例如蜂擁而上的惡魔。可是在這裡,石橋不過一人平展手臂那麼寬,稍微行差踏錯,便會落入萬丈深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很高興沒有要歐梅卡來這裡冒險。

  「如果是歐梅卡,可以用傳送法術穿越;我們兩個只能小心翼翼地前進囉!準備好了嗎?出發吧!」

  原來歐梅卡還比我適應這種地形啊?我苦笑著跟上去。安亞以前傾的姿勢起步,而且速度出乎我意料的快,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年輕大膽,後來才發現這是走狹小橋樑的最好方法。如果緩步前進,很容易左傾右倒,難以平衡。如果穩健地快步前進,身體的重量不斷被腳踏的力量往前帶動,反而容易調整重心,保持在橋樑正上方。越接近峽谷中線,石橋越細,高低起伏也越大;從側面看,優美的石拱在天光的映照下彷彿堅固的彩虹;但身在石拱上,卻覺得自己踩在生與死的交界,稍有不慎,便會魂斷於此。

  「來,我們到『休息站』了。」安亞指著不遠處一個凸出於中央石柱的小平台。我們並肩坐在這個平台邊緣,稍微舒緩進谷以來的疲憊與緊張。我環視四周,中央石柱分出無數石橋聯繫周圍的四根石柱,這四根石柱又與周圍的石柱聯繫,橫向擴展之後就成為石柱森林般的奇景,似乎是一雙大手刻意搭建的。我突然想到魯高因與卡基斯坦皇宮裡的螺旋階梯。然而階梯是圍繞中央軸心搭建的,這裡不太一樣。安亞點出了奧妙之處:每根石柱所分支的石橋其實兩兩成對,成對的石橋連成一線,一頭斜上、另一頭斜下;同一根石柱上,某座石橋的朝向比下面的石橋逆時針偏轉一些;將所有石橋的兩端連起來,會成為所謂的「雙股螺旋」軌跡。歐梅卡曾經說,某些法師宣稱自己找到構成靈魂的「第五元素」,形狀就是雙股螺旋。

  「你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發現這件事的人吧!」「你不也知道了?」「那都要感謝安亞小姐提拔。」我打趣地說,輕微的笑聲迴盪在終年寂靜的深谷裡,讓人完全感覺不到「斷腸」的氣氛。

  「我一直很希望與人分享我所看到的一切,雄偉的火炬廣場,美麗的星辰廣場,有趣的集音廣場,還有這裡的神奇排列。我希望能與這個人分享我所見到的一切,並與他一同探索這個世界的奧妙。」

  我似乎在這女孩的心聲中聽到落寞的鼻息。不過她很快的收拾起情緒,開朗的說:「哪知道首次出現的這個人,不但走過水晶通道,和我來到這裡,還認識了冥龍,只是這傢伙已經有女朋友了!唉呀呀呀……」

  安亞故意誇張地不勝欷噓讓我不禁笑開。休息夠了,我們一同起身,繼續往峽谷的另一側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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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輕就熟的我們毫髮無傷地穿越斷腸谷,走上一座粗劈的石階梯,來到連安亞都認為不易通過的「守衛者苔原」。在斷腸谷,我們面對的是有形的天然險阻,苔原的守衛者卻是無形無質的天然守衛。

  海邊長大的人無法想像高山風這麼恐怖。我以為高山空氣比較稀薄,沒有什麼強風;但甫探出頭,便幾乎被撲面而來的狂風擊倒。安亞匍匐在地上,她的話順著風勢用力灌進我的耳朵:「匍匐前進!當心被吹走!」

  我們像是貓要接近獵物一般,身形壓低,謹慎而規律的探出前肢。貓在捕獵時會睜大眼睛,我們則被風沙刮得睜不開眼。更糟糕的是,這裡是「苔原」,覆蓋著微量冰雪的苔蘚地衣十分濕滑,每一掌都必須抓住地面,才能繼續前進。當風勢突然變大時,整個身體還會向後滑動,手在地上拉出爪痕。

  我們各自掙扎,幾乎無法顧及對方,更沒時間擔心惡魔偷襲的問題,巴爾的惡魔大軍不可能強悍到一舉穿過苔原與斷腸谷兩個天險,聖山中應該另有通道。安亞會不時停下來等我,指著遠方的小黑點,修正朝向目標的路線。我們互相以口形與手勢加油打氣,狀況好時互相攙扶著起身衝刺,再一起臥倒。想到以前安亞常一個人穿越這些可以拿來訓練特種戰士的地形,便更加佩服她。我再一次慶幸沒有讓歐梅卡上來。

  來到一個向下斜坡,我幾乎歡呼起來。我們孩子氣地一齊「溜滑梯」到斜坡底,立刻前進了三十個複步左右的距離,雖然只是旅程中的一小溜,卻是通往聖廟的一大步。從這往上看,和下一段地形的入口洞穴,只有大約五十個複步的距離。

  「樂極生悲」這句話真是有道理,當我發現形勢不利時已經是千鈞一髮。洞口滾出一枚人頭大小的石塊,受強風挾帶而下,聲勢驚人,我連忙掩護安亞向上躲避。石塊碰的一聲落到坡底,在我們剛剛落腳處附近停下。然後又是一枚石塊。

  這一招感覺很熟悉,而且還是很管用。真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怎麼辦?正一籌莫展時,又有東西從洞口滾落,但體積比較巨大。當它落到坡底時,我們發現是一隻剛斷氣的僕童。接著第二隻,第三隻,總共有五隻僕童被拋出洞口。我和安亞面面相覷。

  洞口探出一個人影,風沙中容貌不甚清楚。我靈機一動,大喊:「安薩辛!」

  回音是具體實在的一根黑色繩索。感激涕零的我們藉此很快的到達洞口。繩索似乎是用增強摩擦力的搓繞方式製成的攀岩索,繩索的主人正是擁有各種奇特器具的安薩辛。

  原來深入戰場的安薩辛發現返回哈洛加斯的途徑被爭先恐後的大小惡魔佔據,自幼受過滲透訓練的她當機立斷,深入亞瑞特山區,直接攻頂。我們轉述了戴得羅火燒空城的計畫,不難從細微變化的表情看出,知道戴得羅有效阻撓布爾丹攻勢,讓看似無情的刺客放下心頭大石。

  「嗯,歐梅卡呢?」安薩辛漫不經心的問。我轉述了突圍小組名單的決策過程,安薩辛點點頭,說:「所以她把貼身項鍊給你戴著?」

  我大吃一驚,明明把項鍊貼胸戴好,為什麼安薩辛會知道?轉念一想,或許是她看到了脖子上的鍊條,刺客的觀察力與記憶力真是不容小覷。平日我是不戴項鍊的,即使是聖騎士流行的十字架項鍊也不帶,這讓一些剛認識我的人感到訝異。凱吉爵士的戒律第十條:「身上配戴任何偶像、能夠記誦所有詩歌,都不代表真正信仰主。」有力的支持我的行為。

  安亞說:「咦,什麼貼身項鍊?可以借看一下嗎?」

  我把項鍊本體拉出來,鍊條還是掛在脖子上。歐梅卡不會介意吧?久居北國深山的安亞與不斷出任務的安薩辛大概沒什麼機會逛街買首飾,讓她們開開眼界無妨。然而我錯了,兩個女孩都認識這條項鍊。

  「『圓內接五芒星』……」兩人同時說。

  我不太清楚女性飾品的流通情形。「呃,這首飾很平常嗎?」

  她們看看我,又互相對望,安亞先打破沈默,說:「不,只是來頭不小。現在先別說故事吧!到聖廟廣場好好說。」

  我環視此地,這裡空間不寬闊,岩壁顏色灰白,除了入口外,只有左右兩個甬道。

  安亞說:「這裡叫『試煉之路』,也有人叫『試煉之廳』。對大多數人而言,這裡是廣大的迷宮;對少數人而言,這裡不過客廳大小;對塔格奧而言,入口出口不過一步之遙。這個地方的景像反映了你的內心,有時候是記憶深處,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物。絕大部分,則是一種象徵,代表你生活的某一個面向。」

  哪有這種詭異的地方?安薩辛皺皺眉,說:「我剛剛在這裡看到四面八方都是岩壁,但總有一個方向可以走。不過怎麼走,最後都會回到洞穴入口,也就是這裡。安亞姐,這怎麼回事?我找不到任何機關,也沒有走過任何重複的路!」

  「你從前一定常常受到各方面的阻礙,不過每次都會有人幫助你,讓你繼續走下去。這些人不會給你明確的目標,只是給你重頭來過的機會。然而,你心中常常想,這些為了掙脫壓力而學習的事物,是否真的是你一生該走的道路。」

  安亞像是吟遊詩人表演『讀心術』一般。安薩辛後退了兩步,表情甚為驚駭,甚至可以說是恐懼。「安亞姐,你會讀心術?」

  安亞搖搖頭。「只是從你所見到的情況,猜測你過去的生活。牆代表阻礙;沒有特徵的出口代表重新出發;最後回到原點,表示你對自己目前的志業仍然有疑慮。」

  「我……確實不想當刺客。」安薩辛低下頭。「但是我生長在刺客組織,這是唯一的選擇。刺客學徒彼此不能太過熱絡,所以在組織裡我也是孤伶伶一人,後來遇到娜塔麗雅學姐才好一點。等到出過的任務多了,發現自己的生活那麼危險,很嚮往其他平民百姓的安居樂業。雖然我比其他女人有能力保護自己,但卻生活得比其他女人危險千百倍。當我老去之時,我能幹什麼呢?刺客的退休生活衣食無憂沒錯,但我的、我的青春歲月……」

  安薩辛一股腦的把自己的過往掏出來,越講聲音越低,最後禁不住哭泣起來。安亞把她摟在懷裡,好言安慰。我心下戚然,讓這麼可愛的女孩承擔斬妖除魔的任務,確實太委屈了一點。歐梅卡心裡是不是也有這份悲哀呢?不過她從來都不說,只展現光明與亮麗,把不為人知的過去埋藏在自己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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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只能有一個人進入「試煉之廳」,熟悉此地的安亞領先走入左邊的甬道,消失在轉彎處。她說自己的心緒活潑多變,遭遇的試煉之路曲折分歧,我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我一時好奇,便尾隨安亞的腳步,赫然發現這是一條死巷。

  「大哥,」安薩辛怯生生地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刺客的「大哥」一詞似乎相當於聖騎士團的「學長」。我點點頭,安薩辛把手上的爪型兵器卸下來。「這隻爪是『巴特克』的遺物。他是古代的一位大法師,被稱為『導魔者』,研究的是如今已經失傳的惡魔法術。根據記載,他與惡魔共同生活,和惡魔貴族分享知識;然而他也有防備之心,成立了一支專精於制裁惡魔的秘密隊伍;他自己是當然隊長,並且鑄造了這隻武器。其實,我們『墮落法師狩獵者修道會』的第一任『龍頭』,就是那支隊伍的成員,他發誓不要讓任何法師重蹈巴特克的覆轍。」

  想不到沈默寡言的刺客也有精彩的故事。「你能得到這隻爪,一定很優秀啊!」

  「不,這隻爪是娜塔麗雅學姐在畢業測驗中優勝的禮物。」安薩辛很誠實。「你們離開卡基斯坦時,她與我分別,把這隻爪送給我。」

  「畢業測驗?」我想起我們聖騎士團的評鑑過程。

  「我們的畢業測驗就是連續七天七夜、不休止的互相俘虜,誰能在測驗結束時到達『龍頭』面前,就是優勝者。如果有數個人都到達,就以各自俘虜的數量與狀態為排名依據。任何殺害同學的人都會被處死。」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行事風格晦暗的組織,考試也相當可怖。

  「學姐本來是『龍頭』屬意的接班人,便獲得這隻爪。後來她常常帶我到處跑,最近一次就是去庫拉斯特。」

  「監視我們嗎?」「不是。」安薩辛搖搖頭,我發現她不是說「無可奉告」。

  「其實我本來不是要講這件事,但你想知道的話……好,我告訴你。」她清澈的眼眸看著我。「是拜火師奧瑪斯。他曾經參予過一個十分黑暗、惡魔般的陰謀,完全違背他信仰的教義。」

  我的心抽了一下。迪卡凱恩曾經說,奧瑪斯的內心有巨大的陰影,日日夜夜咬嚙著他。  「什麼陰謀?」

  「謀殺蘭迦薩、奧迪亞德將軍的家人。用他最擅長的火焰法術肆意地燒灼屋舍、女人與小孩。」

  這是卡基斯坦王子政變的最後環節。那個在庫拉斯特禮貌得有些古怪的奧瑪斯,年輕時曾經摧毀他人的家庭。戴得羅無法忘懷他的悲慘際遇,奧瑪斯也終身陷於懊悔自責當中,即使是永恆的光明聖火也驅散不了內心的黑暗。我想到歐梅卡,內心升起強烈的思念:她現在是否平安?會不會冒險進入聖山找我?我們之間的關係,會不會因為政客的陰謀,遭到巨大而沈痛的改變?我不敢再想下去。

  安薩辛拉回我的思緒。「我們認為奧瑪斯很可能受到惡魔的蠱惑,然而墨菲斯托控制庫拉斯特後,他成為少數倖存的領導人物,不能輕易『處理』。為了避免他內心的黑暗毀滅東方世界復興的希望,必須就近監視。」

  「那你原本要說什麼?」「我們到了海港之後不久你們出現了,學姐十分在意此事。」安薩辛邊說邊把爪子內面翻給我看。裡面有一個黑色魔法陣似的符號。一個「圓內接五芒星」。我不禁摸摸項鍊。

  「刻畫精準的『圓內接五芒星』是最強大的記號之一,能夠與惡魔溝通。」安薩辛說:「持用這個符號,頂多算是親近惡魔;學姐另外給我看一幅古老的畫像,從二百年前的『龍頭』傳承至今。」

  二百年前正是國際法師組織「赫拉迪姆」的全盛時期。「誰的畫像?」

  安薩辛的聲音有些發抖。「歐梅卡大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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